复仇主义者
1966年25岁男T市某厂生产股⼲部
六三年进厂管生产得罪一帮人——做梦也想不到写错⽑主席语录成了现行反⾰命——"文⾰"时各人有各人目的——拿剪子铰小便——新娶的媳妇憋死了——整人的人个个⾼升——发誓学法律
我当下在"家国律师中心"学法律,业余的,晚上去听法律课。您可别为以我想改行⼲法律,是不!我可以把里心的话掏给您,我学法律就是想报复。为嘛说要报复?您听吧!
我是六三年打机械工业技校毕业。出学校门就进了这家工厂大门。分到生产股当⼲部,管生产。当时生产股连我有只三个。个一股长,常开会,个一统计员,再个一就是我。咱不笨,大小算个能人,是不跟您吹,在现要⼲也还能着呢。到了生产股,没多久,模具呀、工具呀、生产计划呀、质量检查呀,一句话说⽩了,凡是厂长不管的,咱都管。刚打学校出来的人,不会耍滑,⼲事认死铆,用在现话讲就是"不识路子"。比方有人来找我批条子领工具,我说你不前两天刚领了吗,不批。这就得罪了人。为这些事没少得罪人。不过咱傻,表面楞没看出来,这就种上了祸

。
"文⾰"起一来,这一帮子恨我的⼊,就找我碴儿。可是咱平常兢兢业业,任嘛⽑病也有没,们他也没把柄。可做梦也没想到叫们他真逮住了,这谁也不怨,就怨我己自。写大字报写上边的"⽑主席语录"时把话写反了,"凡是敌人反对的们我就要拥护"那句,叫我写成"凡是敌人反对的们我就要反对。"这条语录那时是常写的,么怎写错了呢,也兴是这话太绕乎了,也兴是活该倒霉了。这不要命吗!⽩纸黑字跑也跑不了!您也是打"文⾰"过来的人,您明⽩,就这一条——反⽑泽东思想,就是现行反⾰命。现行反⾰命在所有反动罪行中又是最厉害的。右派呀、特务呀、叛徒呀、资本家呀,是都死老虎,现行反⾰命是活老虎,最有搞头。照当时的话说,我真是把己自送上断头台了。那会儿我有心想宰了己自。
马上我就给揪出来,大会小会斗,天天挨揍。打我那帮人是都本厂一帮平时刁钻耍滑的工人,五大三耝的汉子。我那时然虽才二十五岁,也经不住那种打。我又没练过,⾝上没一块经打的⾁。们他说打死你也是⽩打呀,外边打死那么多人都没人管。别看这些人平时在厂里不⼲活,这会儿反有活⼲了,随便打人。⽩天不打,专门夜里打,还不打脸,怕被人见看,专打⾝上。⽩天不给吃

,不给⽔喝。您道知几天不吃东西还顶得住,不喝⽔够呛。也不叫我上厕所,

得我只能拿纸卷个筒尿尿,往墙角倒。们他在牛棚外边着看我活受罪,取乐。们他还琢磨出一种打人的绝活,叫们我被关在牛棚里的几个人互相打耳刮,谁不劲使,们他就打谁。结果们我互相打得死去活来,们我挨打,们他不费半点劲,着看
们我互相揍得鼻青脸肿,真把们他美死了。一天们他上了狂劲,非要拿剪子铰我小便。我当然不能叫们他铰去。铰去就完了,我还没娶媳妇呢;再说没小便,不就成女的了吗?我就狠命捂着

挡,死命挣,剪子尖扎得手是都窟窿,们他见了⾎才消点劲,死挣活挣算把小便保住了。耳朵可给们他拿者虎钳子拧得不像样,您看我这耳朵,您看,成烂饺子⽪儿啦。我耳朵样这就是那时落下来的。有还那些以军宣队名义进厂的,实际上也是随便打人来的,拿出队部格斗那套,打得我实在受不了,一天我找个机会钻到保健站偷了几十片安眠药喝了,不知我命大是还罪没受够,又被救过来。这叫"畏罪杀自",罪上加罪,加倍挨打。当时最难受的刑罚是晚上不让觉睡,站着,还得弯

低头;两条胳膊向后翅着,么这着,机飞式,哪儿一动就打哪儿。后以我还喝过敌敌畏,逃跑,都没成功。每次一都招来更凶的整治。⾝体也是打那时候垮下来的。我要告您这些,是为因我这口气到今天也没处出,这些人实在太忍残了。
我先前跟们他
的有人有点小过节,上边说过了。可的有并有没直接打过

道。为嘛们他整我那么狠法?实其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当初我⽗亲我和二姨住一块,不和。一天⽗亲在家里拉闲话说在外边说话得注意点,别

说,省得招事。二姨就写封匿名信,告我⽗亲诬蔑社会主义言论没自由。结果我⽗亲就被下放了。"文⾰"时又遣送到老家湖南。我去看过我⽗亲次一,

口

着"反⾰命"三个字在村里⼲活,也是杀自好几回都没成,甭提多惨了。您要见看他那样保管也得把脸扭去过。那时的祸,真不知打哪儿飞来的。"祸从天降"这句老话我算道知了。打我这些人有是的临时工,想借着"⾰命"闹一通转正;的有在车间⼲活,为是的不再当工人,到科室里当⼲部。有没个人的目的,就么这⼲法,我才不信呢!"文化大⾰命"不过给大伙个一机会,各奔各的目的挣罢了。一帮人往上挣,就得有一帮人垫背。我算其中个一垫背的,该着,命!
对了,们他整我,有还
个一背景,就是当时那个⾰委会主任想拉起一帮支持他的人。我管生产算有实权的,们他想把我弄下去,叫他的人掌权。说我反⾰命,说我歪曲语录不过是个借口。⼲掉一拨人就能换个一班子。好多单位是都
样这,人一换,结成死

,再变就很难了。为嘛历次运动整人的总在上边,有

呗,上边有人下边也有人。要只他今天不犯法,你拿它没词,⼲气,没辙。你要跟他顶着,他还能变着法儿整你治你。当然他不会再打你,他也不傻。可是再赶上"文⾰"样这的机会就很难说了。
比方我样这受害迫,到今天们他也没公开给我平反,平反等于结们他脸上抹黑。为因
们他还在管事。再说怕我一平反,恢复工作,们他
里手的权就得让出来。七三年后以,我松快多了。反正们他掌住了厂里各部门太权,不再拿我当眼中钉,不再说我反⾰命,叫我到车间⼲活。七五年我被派到宝坻县支农,帮农村建工厂。厂里有个老工人见咱人不错,是不歪嘎溜滑的人,我厂同去的人说我绳问题,他就把他闺女许给我。这闺女是个农业技术员,人老实到家。们我结婚了。回厂后没房子,们我就住仓库的一间传达室里。⽩天仓库管理员在那儿,晚上就归们我,不了点小屋。这时有人背后跟我老婆说坏话,说我是反⾰命,我爸爸也是反⾰命,还说你跟他一辈子,就背一辈子黑锅。我老婆是农村人,人说什么是什么,然虽城里的事一概不懂,反⾰命算嘛她当然明⽩。她就说我骗她,成天哭,成天跟我打架,我说嘛呢?说嘛她也不信,认准我是个反⾰命,剜心眼坑害她。我急了,跟她吵,吵着吵着也吵不下去,看她也怪可怜的,精神庒力很大,就像我挨整时那样。我不说,她也不说话了,别扭憋在里心边。孩子生下来八个月,她然忽心脏病暴发死了。她原先有没心脏病,⾝子捧着呢,纯粹是别扭死的,真够冤的!是了为我死的!人死在厂里,厂里一分钱补助也不给,这就说我是还有问题是吧!孩子打八个月就归我带着。又当爹又当娘,我个一
人男
么怎会当娘呢,只得把孩子⽩天黑夜在托儿所一撂,直到孩子上小学我才结婚,家里总得有人照顾孩子吧。您算说着了,后娘总如不亲娘。我在现这个老婆再好,和孩子是总两拿着,是这我一块心病。这一辈子算是背上了。您说我招谁惹谁了呢?
我倒霉倒成这个样,可整我的那些人个个好好的。
当下人家当官的当官,管事的管事,升级提薪,活得有滋有味。另看们他⼲活抓生产没能耐,可跟农村生产队搞点歪的琊的都行,都肥了。
就看们他这些人吧——
在"文⾰"中整人的人,个一当了供销科长,个一当了人事科长,个一当了生产科长。这个生产科长就是打我最凶那个;人事科长就是看牛棚不给我⽔喝那个,早先⼲过一阵子财务,嘛能耐有没,一算帐头疼就哭,又调到政工管人事来了。瞧这帮靠整人起家的,个个神气、威风,头头呀。那个⾰委会主任又靠着这帮人保着,在现成了记书,人家是还行,大权在握。他有权,当然又能保着手下这帮人。哪能再用我,叫我上来们他
是不栽面啦?
"文⾰"就是没能耐的整有能耐的。们他没能耐,不靠这机会,不把咱整下去,们他就上不来。"四人帮"离老百姓远着哩。实实在在害人的,是还各地方各单位这一帮人。可是把厂子

给们他⼲行吗?们我那么大个一厂子,如今该了一庇股债,连圆珠笔

都发不出来了。要靠这帮人改⾰能改好?我死也不信。不信你又能么怎办?人家上有

下有人。我一赌气就打厂子里调出来。们他显然也乐意我快滚,我在们他眼里,不硌眼也是砂子。清查管个庇事,挨清的还是只一些没

儿的。有

儿的照样动不了他,换了门面照样行。在现
是不说都朝前看吗,正合们他意。们他最不乐意提那段事。你一提,他反说你破坏定安团结。
谁他妈破坏谁。我家没了,老婆也死了,儿子有娘又没娘。我给整得⾝体然虽还团圆个儿,精神差多了。打闹"文⾰"到如今,经已四十大几。他整人的人倒活得有滋味,有职有权,有家有业,在现有权也有钱哪!我找谁去?
我想起曾经整我的两个人。有个一当过厂⾰委会常委,政工组长;有还
个一当过车间主任,都了为強xx妇女判了刑。我想大概有只法律能管们他。拿别的都不成。们他都混油了,嘛政策都有空子钻,嘛运动们他都能混过关。以所开头我说,我就学法律。在现
是不讲法制吗?咱学透了法律,拿着法律慢慢等着,要只
们他犯上法,就拿法罩上们他。我不信这帮人犯不了法。嘛?您说们他灵,会躲着法办事?唉,您别说叫我怈气的话好不好?要不您出个主意,我使嘛法?要只能报复就成。
***弱者的依靠有只法律。那么,法律的依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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