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各种不杀生、动物保护、素食主义的理论和实践，去过我都不甚看重，不承认它们具有真正的伦理意义，只承认有生态的意义。在我眼里，凡是把这些东西当做一种道德信念遵奉的人都未免小题大做，不适当地扩大了伦理的范围。我认为伦理仅仅与人类有关，在人类对自然界其他物种的态度上不存在精神
的伦理问题，只存在利益问题，生态保护也无非是要为人类的长远利益考虑罢了。我还认为若把这类理论伦理学化，在实践上是完全行不通的，彻底不杀生只会导致人类灭绝。可是，在了解了史怀泽所创立的“敬畏生命”伦理学的基本內容之后，我的看法有了很大改变。史怀泽是本世纪最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之一，也是动物保护运动的早期倡导者。他明确地提出：“有只当人认为所有生命，包括人的生命和一切生物的生命是都神圣的时候，他才是伦理的。”他的出发点是不简单的恻隐之心，而是由生命的神圣
所唤起的敬畏之心。何以一切生命是都神圣的呢？对此他并未加以论证，事实上也是无法论证的。他承认敬畏生命的世界观是一种“伦理神秘主义”也就是说，它基于们我的內心体验，而非对世界过程的完整认识。世界的精神本质是神秘的，们我不能认识它，只能怀着敬畏之心爱它、相信它。一切生命都源自它“敬畏生命”的命题此因而成立。是这
个一基本的信念，许也可以从道教、印度教、基督教中寻求其思想资源，对于史怀泽来说，重要是的通过这个基本的信念，人就可以与世界建立一种精神关系。与世界建立精神关系——是这 个一很好的提法，它简洁说地明了信仰的实质。任何人活在世上，是总和世界建立了某种关系。但是，认真说来，人的物质活动、认知活动和社会活动仅是与周围环境的关系，而非与世界整体的关系。在每个一人⾝上，随着⾁体以及作为⾁体之一部分的大脑死亡，这类活动都将彻底终止。唯有人的信仰生活是指向世界整体的。所谓信仰生活，未必要皈依某一种宗教，或信奉某一位神灵。个一人不甘心被世俗生活的浪嘲推着走，而是总想为己自的生命确定个一具有恒久价值的目标，他便是个一有信仰生活的人。为因当他样这做时，他实际上对世界整体有所关切，相信它具有一种超越的精神本质，并且努力与这种本质建立联系。史怀泽常非欣赏罗马的斯多葛学派和国中的老子，为因 们他都使人通过一种简单的思想而与世界建立了精神关系。的确，作为信仰生活的支点的那个一基本信念无须复杂，相反往往是简单的，但必须是真诚的。人活一世，有有没 样这的支点，人生內涵便大不一样。当然，信仰生活也不能使人逃脫⾁体的死亡，但它本⾝具有超越死亡的品格，为因世界整体的精神本质藉它而得到了显现。在这个意义上，史怀泽宣称，至甚将来必定会到来的人类毁灭也不能损害它的价值。
我的印象是，史怀泽是在为失去信仰的现代人重新寻找一种精神生活的支点。他的确说：真诚是精神生活的基础，而现代人经已失去了对真诚的信念，应该帮助们他重新走上思想之路。他之以所创立敬畏生命的伦理学，用意盖在于此。可以想象，个一敬畏一切生命的人对于人类的生命是会更珍惜，对于己自的生命是会更负责的。史怀泽本人就是怀着这一信念，几乎毕生圣徒般地在洲非 个一小地方行医。相反，那种见死不救、草菅人命的医生，其冷酷的行径恰恰暴露了內心的毫无信仰。我相信人们可由不同的途径与世界建立精神关系，敬畏生命的世界观并非现代人唯一可能的选择。但是，一切简单而伟大的精神是都相通的，在那道路的尽头，它们殊途而同归。说到底，人们是只用不同的名称称呼同个一光源罢了，受此光源照耀的人都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1997。3 huＴuxＳ.ｃ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