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闭南楼看道书
——出自《全唐诗》一百七十八卷·李⽩〈早秋单⽗南楼酬宾公衡〉
小园,幽竹,茶香,朗朗读书声。
“衡山苍苍⼊紫冥,下看南极老人星。回飙吹散五峰雪,往往飞花落洞庭。”
少年正襟危坐,老人负手而立,⾝旁有还一位少女素手添香。
一位⾝材颀长的青年从园外远远望去,又竖起耳朵听了听,随即轻叹了一口气。
“有美女陪伴,就该去泡吧跳舞!读什么劳什子诗书…”颜政有些不甘心地嘟囔道,习惯

地撩了撩额前长发,掂脚又去张望。以他的思维方式,实在是不能理解罗中夏为什么能如此耐心地枯坐在屋子里,旁边有十九样这的美人陪着也就罢了,为什么还找来鞠式耕这糟老头子?
事实上,自从与怀素相见、诗笔相合之后,罗中夏整个人乎似完全沉静下来,以往那种跳脫、混不吝的脾气被怀素的禅心庒制。这让一向视罗中夏为知己的颜政心情颇为怅然,得觉
个一大好青年就此堕落了,变得淡而无味。
十九曾经问罗中夏接下来打算如何,罗中夏说要回到最初。青莲笔灵的最初,是李⽩,而李⽩的最初,自然就是李⽩的诗。
从永州返回华夏大学后以,罗中夏径直去见了鞠式耕,表示希望可以踏踏实实地学些国学知识。鞠式耕并不道知笔冢的事情,但见这个顽劣生学浪子回头,心意诚恳,也便欣然允诺。这个一月来,罗中夏⾜不出户,苦心攻读。十九向老李请了假,陪在他⾝边。
颜政明⽩,罗中夏必须要对李⽩诗有深刻的理解,才能发挥出青莲笔的威力,而要理解李⽩诗,就必须要了解国学,并能深刻地体会到国中传统文学之美,这无法一蹴而就,非得慢慢修炼不可。相比之下,颜政的画眉笔就省事多了,要只尊重女

就一切OK——这一点上,他的绅士精神可以算得上是世界一流⽔准。
可他是还
得觉
惜可,固执地认为变了脾

的罗中夏就是不罗中夏了。如果他听过尼采的话,许也会学着那位大哲学家的口吻发表评论道:“罗中夏死了。”
颜政又看了一眼埋头苦读的罗中夏,悻悻转⾝离去,在这种浓厚的读书氛围下再待个几分钟,他许也会疯掉。颜政对这些玩意儿一向敬谢不敏,他喜

的诗有只两句,一句是“刘项原来不读书”一句是“停车坐爱枫林晚”这经已是极限了。
罗中夏读书的地方是华夏大学的松涛园。这里是鞠式耕来大学讲课时的居所,罗中夏第次一被笔僮袭击、对小榕的第次一怀疑、郑和第次一意识到笔冢世界的存在,是都在这里发生,可以说松涛园与笔冢充満了错综复杂的联系。
颜政沿着松涛园內的碎石小道走出来,穿过低低的半月拱门,一抬头便看到了松涛园前那一副辑自苏轼的对联:“于书无所不读,凡物皆有可观”
“阿弥陀佛,施主看来起有些心事。”
一声佛号响起,彼得和尚

面走了过来,戴着金丝眼镜,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温和笑容。
“哟,彼得。”颜政挥动手臂,无精打采地打了个招呼。彼得和尚双手合十:“颜施主,有个一GoodNews。”
“啊?什么好消息?然然来看我啦?”
然然全名是韦熔然,是位双目失明的少女,自从她哥哥韦熔羽跟着韦势然跑了后以,她就被二柱子送回了韦庄。颜政没事就念叨她,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彼得和尚微笑着摇了头摇,开口道:“那管李长吉的鬼笔,终于找到了。”
“么这快?”颜政面⾊一凛,嘻笑的表情收敛了来起。
“点睛笔果然是名不虚传,指示得常非准确。惜可我先⼊为主,为以和鬼笔相合的是都些

沉的家伙,没想到它这次一的宿主居然是个一娇弱的女职员,倒费了一番功夫。”彼得和尚的语气带着几分感叹。
颜政听到“娇弱女职员”这个词,眼睛“唰”地一亮,直接切⼊了主题:“她漂亮吗?”
“施主,佛家眼中,女子是都红粉骷髅。”
“呸,骷髅也是分美丑的。我说彼得,咱们也算是知己了,可不能蔵私啊!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姓叶,在一家行银当翻译,心

怯弱,胆子常非小。我也不道知为什么鬼笔会选中她,真是讽刺。自从被鬼笔上⾝后以,她一直为以是闹鬼,精神濒临崩溃。我已答应免费帮她做场法事,到时候再酌情处理吧。你道知,对于

信的人,就要用

信的办法去取得信任。”
“佛门弟子真可怕。”颜政眼珠一转,随即露出开心的笑容“彼得大师,个一人做法事哪里顾得过来,你定一需要个一俗家弟子打下手吧?算命说的我天生就有做法师的命格哩。”
“阿弥陀佛,贫僧才不信哪。”彼得和尚平静地诵了一声佛号。
“你这对人

没信心的死秃驴。”颜政怒道。
这个一月里,罗中夏一门心思潜心修炼,而颜政和彼得和尚却没闲着。们他奔波于国全各地,在点睛笔的协助下去搜寻野笔。
所谓的野笔,并非是《哆啦A梦》的主人翁,而是指未被笔冢收录、在这世界上肆意游

的笔灵——其中最有名的,自然就是李⽩的青莲笔灵。除去这些天生自由的野笔之外,有些笔灵原本是寄于笔冢吏⾝上,倘若笔冢吏出了什么变故⾝亡,笔灵便会脫⾝而出,逃出桎梏,变成一枝野笔。事实上,搜集这些散落于世间的野笔,一直以来便是韦家、诸葛家的使命之一。
这些野笔模模糊糊拥有己自的意识,却有没归宿,也有没固定形态,犹如鬼魂一样飘飘


。有时在机缘巧合之下,它们碰到适合己自的人类,便会施施然游去过,寄宿于其⾝。那些宿主往往毫无知觉,并对己自发生的异变惊恐不已。火车站前卖的那些小报里经常提及的各类人体神秘现象,99%是都伪造的,剩下的1%,则是野笔上⾝导致的现象…
绿天庵一战,拥有李贺鬼笔的褚一民被神秘力量杀死,鬼笔脫体而出,不知所终。这个一月来,颜政和彼得和尚一直在找它。
本来老李表示们他可以借用诸葛家的资源,可罗中夏对老李始终还存有一些芥蒂,得觉
是还不要跟们他牵扯太深的好。何况彼得和尚、曾桂芬曾老师又是韦家的人,是于这份慷慨的好意被婉言谢绝了。罗中夏体內有可以指点决疑、指示方向的点睛笔,可以模糊地指出那些野笔的蔵⾝之地,彼得和尚和颜政

据点睛笔的提示去寻找,颇有斩获,效率也不比诸葛家低。
罗中夏距离下课还早,颜政和彼得和尚便先来到松涛园外面的灌木小道,边走边聊。颜政一直纠

彼得和尚,询问鬼笔宿主的相貌。彼得和尚嘴却严得很,抵死不说。颜政没奈何,只得换了个话题,拍着膝盖道:“如果鬼笔也能够加⼊咱们的⾰命队伍,那战力便会大增呀!”
彼得和尚笑道:“也未必,笔灵然虽
有只
个一,宿主的个

却是千奇百怪,有时候宿主的个


本发挥不出笔灵的威力。再说,宿主与笔灵的磨合也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仓促间没什么用处。我看那女职员胆量太小,恐怕鬼笔在她里手没什么作用。”
颜政不为以然:“你看罗中夏那家伙不学无术,是不很能打嘛。”
彼得和尚道:“罗施主是个一例外的中例外。何况就算是他,也得有国学底子,才能发挥青莲笔的威力,否则还要跟鞠老师学国学做什么?们我的敌人太过強大,⾝份不明,是还得小心行事啊。”
两个人是都一阵默然。绿天庵那夜一惊心动魄的大战,至今历历在目。自从那次后以,们他意识到笔冢外除了诸葛家与韦家以外,有还第三股神秘力量的存在。褚一民、诸葛淳、欧子龙、成周都受那个神秘人的支配。那股势力的強大程度,远远超过了们他的想象,当⽇即使是诗笔合一的罗中夏,也不能阻止那神秘人杀死褚一民,从容带走诸葛淳和成周,可见实其力之強大。
们他之以所
么这急切地搜寻野笔,也是出于这种強烈的危机感。大家都有一种预感,个一
大巨的

谋在正缓缓地笼罩下来,所有与笔冢有关系的人,都将卷⼊到这一场纷争中来。
园內的读书声逐渐轻下来,风吹树林,出发沙沙声响。远处校园里无忧无虑的喧闹随着风声传来,让两个人的精神为之一松。
“如今韦势然敌我难辨,熔羽不知所终,韦庄在现又想置⾝事外,们我韦家当真是

七八糟…”彼得和尚望着远处的灰⽩⾊教学楼,然忽感慨道。
“哎…”颜政递给彼得和尚一

烟“我说彼得,你么怎不弄枝笔来耍耍?以你的能力,变成笔冢吏轻而易举啊。”
彼得和尚把⾝子朝后靠去,从口中吐出几缕烟气,口气淡然道:“笔灵与吏,要两者相悦心意相通,才有意义。我已⼊空门,本该是六

清净,曾立过誓言:今生不为笔吏。这些触法之物,是还不要吧。”
颜政听到他的话,鼻翼不屑地菗动了下一,直言不讳道:“你嘴上说不要,表情却很诚实。少在这里装哲学,我开过网吧,阅人无数。别拿释迦牟尼来搪塞,你实其别有隐情吧?”
彼得和尚下一子被他说中了心事,眉头微微一皱,双手捏了捏佛珠。颜政哈哈大笑,猛地拍了下一他的肩膀,道:“哈哈哈,被我说中了吧。别担心,我不会去打听别人隐私的。是只大师你啊,对己自要诚实一点。”
彼得和尚无言以对,只得合掌道:“阿弥陀佛。”
颜政耸了耸肩:“当和尚真好啊,没词儿的时候,念叨这四个字就行了。”
彼得和尚扶了扶金丝眼镜,不大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转开来道问:“那么你呢,房斌那边有什么收获?”
颜政听到他问起,有些得意,摇晃着脑袋道:“着实费了我一番工夫,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是还被我追查出了一些线索。我的个一朋友在安公局,我经已拜托他帮我去调查了,今天就能有回应。”
他话未完说,口袋里的机手突然出发一阵

快的音乐。颜政掏出来一看:“嘿!说曹

,曹

到,我接下一。”他接通电话,唔嗯了一阵,很快抬起头来:“房斌的住所查出来了,不过我那个朋友说,那间房子乎似涉及到一些租赁纠纷。房东说这个租户一直不

房租也联系不到,门也一直锁着。前两天们他
出派所还特意出了一趟警,去给房东撬锁开门。”
“糟糕。”彼得和尚一惊“那里面的东西岂是不都会被丢掉?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去看看吧。这个房斌⼲系重大,不能被人抢了先。”
“还叫上罗中夏吗?”
“他正上课呢。再说了…”彼得和尚庒低了音声“这种事让十九道知,不太好吧。”
“也对。”
两个人又朝松涛园里张望了一眼,转⾝匆匆离去。
这里的家属楼是八○年代建来起的,有着那个时代家属楼的典型特征:四四方方,主体呈暗红⾊,各家窗台和

台上都堆満了大蒜、鞋垫、旧纸箱子之类的杂物。每栋楼之间都种着一排排槐树与柳树,如今经已长得常非茂盛,树荫遮挡住了太

的暴晒,行走其间颇为凉慡,让刚被烈⽇荼毒的行人精神为之一舒。
房斌就曾经住在这片家属区中,彼得与颜政按着察警朋友提供的地址,很轻易地找到了八十九号楼五单元。楼道里采光不算太好,很狭窄,又被自行车、腌菜缸之类的东西占去了大部分空间,们他两个费了好大力气才上到四楼。
正对着楼梯口的就是房斌的租屋。他家居然没装险保铁门,有只一扇绿漆斑驳不堪的木门;门上个一倒“福”字被人撕得剩下一半,两侧的对联倒是清晰可见,上面浓墨楷体写着宝光寺的名联:“世外人,法常非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看得出这对联绝是不大街上随处买的,而是什么人亲手所书,无论笔锋是还內容都颇有禅意。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里心都冒出同一句话:“这就是那个房斌曾经住过的地方啊!”
房斌对于们他来说,可是个不一般的神秘存在。
他是上一代点睛笔的宿主,来后在法源寺內被诸葛淳、欧子龙杀死,点睛笔被罗中夏继承了下来。最初们他还为以房斌是只
个一普通的不幸笔冢吏,等到接触了诸葛家后以才道知,原来房斌是个一
立独的笔冢研究学者,与诸葛、韦两家并无关系,却一直致力于挖掘笔冢的秘辛。他与诸葛家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其丰富的学识与洞察力连诸葛家当家老李与费老都称赞不已。诸葛家的新一代,都尊称房斌为房老师,受其教诲不少——像十九样这的少女,至甚对他抱持着爱慕与崇敬之心。但即使是诸葛家,也是只透过网络与房斌联络,他的其余资料则一概欠奉,连相貌都没人道知。本来十九好不容易说服房斌来海上,可以得见真容,结果却误接到了罗中夏,引发了之后的一连串误会。
而在现,房斌被杀的两名目击者——彼得和尚与颜政就站在死者生前的房门前,心中自然有些难以庒抑的波澜。
彼得和尚恭敬地敲了敲门,很快门里传来脚步声,个一女子的音声传来:“谁啊?”
“请问房斌先生在吗?”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个一穿着保洁长袍,戴着口罩的中年妇女出在现门口,里手还拿着一把扫帚,全⾝沾着灰尘与蜘蛛网。她打量了下一彼得和尚与颜政,摘下口罩,不耐烦地道问:“们你是房斌什么人?”
颜政抢着回答说:“们我是他的朋友,请问房先生在吗?”
中年妇女冷冷哼了一声:“他?他都失踪好几个多月了!房租也不

,电话也打不通,你说说哪有么这办事儿的?们我家还指望房租过⽇子呢,他这一走,我收也收不到钱,租也不敢往外租!”一连串的抱怨从她口中滚出来。
颜政陪笑道:“就是,就是,起码得给您打个电话啊。在现像您么这明事理的房东可太少了,还等了么这久。若是我前以的房东,只怕头天没

钱,第二天就把门踹开了。”
听了颜政的恭维,中年妇女大有知己之感,态度缓和了不少,继续唠叨着:“也就是我一老实人,一直等到在现。这不昨天我实在等不得了,就叫了开锁公司和出派所的民警,把门打开。我拾掇拾掇,好给别的租客。”
彼得和尚道问:“那他房间里的东西,还留着吗?”
“卖了。”
“卖,卖了?”颜政和彼得和尚起一惊道。
“对啊,要不我的房租么怎办?我还得过⽇子哪。”
“都有些什么东西?”
“呸,什么值钱的都有没!就剩几百本书,一台电脑,几把椅子而已,连⾐服都没几件。有还一大堆稿纸,都让收废品的一车收了。”中年妇女絮叨着,闪⾝让们他进屋。们他进去一看,不噤暗暗叫苦,整个房间经已是空空


,什么都没剩下,只留了一堆垃圾在地板上。
房斌既然是笔冢研究学者,必然留有大量资料,这些资料对于笔冢中人来说弥⾜珍贵,不知里面隐蔵着多少秘密。而在现,这些资料竟全都被这位原房东当废纸卖了…
“您,还找得到那个卖废品的吗?”颜政不甘心地追问。
中年妇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么怎找得到…他是不欠们你钱吧?我先说在前头,他那点东西卖的钱,都拿来抵房租了。”
颜政陪笑道:“们我不跟您争那些钱,也是不债主,就是想找点东西。”
中年妇女然忽想起什么,俯⾝从垃圾堆里掏了掏:“哦,对了,我刚才打扫房间的时候,还捡到一把钥匙,是不这房间的。们你找是的这个?”
颜政和彼得和尚对视一眼,把钥匙接了去过。这把钥匙和普通钥匙不太一样,钥⾝很短,呈银灰⾊,且而头部是圆柄中空,手握处还镂刻着一行细小的文字:D-318。
“这个乎似是车站寄存箱的钥匙。”
彼得和尚认出了钥匙的用途,便对颜政使了个一眼⾊,颜政赶紧接过钥匙:“谢谢您,那们我走了,祝您早⽇找到靠谱儿的房客。”
中年妇女不耐烦地催促道:“别贫了,没事就快走吧,别耽误我打扫卫生。”
两个人道了谢,转⾝匆匆离去。中年妇女把房门谨慎地关好,然忽
个一转⾝,把口罩、假发套和脸膜都扯掉,露出一张媚妩靓丽的面孔。她走到

台,隔着窗户目送着彼得和尚与颜政上了出租车,

边微微露出一丝微笑。
“样这,就算是成功了吧?”
秦宜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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