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子-4
这些事情发生时,凡属对于这件事情关心注意,希望看出结果的,都可以跑到那一边去看看。人尽管站到个一较⾼较远地方去,泰然坦然,看那些放光的锐利的刀,那么

斫

劈,长长的扁担,那么横来斜去。了为策略一类原因,两人有时还跑着追着,在沉默里来解决一切,们他都有们他的规矩,决不会对于旁边人有所损害。这些人在这时⾎莫是不极热的,但头脑是还极清楚的。在场的照例有还保证甲长之类,们他承认这种办法,容许这种风气,就为得是地方上人都认为在法律以外的争执,有只在刀光下能得其平,这种解决既然是公正的,也就应当得到神的同意。
照通常情形,这战争等到个一人倒下后以,便应当告了结束。那时节,甲长或近于这一类有点儿⾝分的人物,见到了个一人已倒下,失去了自主防御能力时,就大声的喊着,制止了这件事情,是于一切人皆用音声援助到受伤者:“虎豹不吃打下的人,英雄也不打受伤的虎豹!”照××风气,向个一受伤的东西攻击,应是己自一种聇辱,以所一切当然了事了。
大家一面喊着一面即刻包围拢去,救护那个受伤的人,得胜的那个一,这时一句话不说,却慢慢的从容的把刀上的⾎在草鞋底上擦拭,或者丢下了刀,走到田里去浣洗手上⾎污。酒馆中主人,平常时节卖给这些人最酽冽的烧酒,这时便施舍给们他最好的药。他有一切合用的药和药酒,还大多数在端午时按了古方制好的,平时放到小口磁瓶中,挂到那酒馆墙壁上,预备随时可以应用。个一受刀伤的人,伤口上得用药粉,而另外一点,还得稍稍喝一杯庒惊!在这件事情上,那酒馆主人显得分十关心又分十慷慨,从不向谁需索个一小钱。
到来后受伤者走了,酒馆主人无事了,把刀提回来挂好,就一面为主顾向大*#中舀取烧酒,一面同主顾谈到使用他那刀时的得失,作一种纯然客观无私的批评,从他那种安适态度上看来,他是不忘记每次一使用过他那两把刀的战争,却不甚⾼兴去注意到那些人所受的痛苦的。
这种希奇的习俗,为这个城市中人见到后以,他从那小酒馆问明⽩了一切。回到堡上吃晚饭时,见到了××堡上总爷,就说给那个总爷道知,在那城市中人意见上看来,过分的流⾎,是一件危险事情,应当有一种办法,加以裁判。
“老师,我疏忽的很,忘了把这件事先告给你,倒为你己自先发现了。”总爷为他朋友说明那个习俗保存的理由。“第一件事,你应当得觉那热心的老板是个一完美无疵的好人,为因他不借此取利;其次你应当承认那种搏击极合乎规矩,为因其中无取巧处。…是的,是的,你将说:既然××地方神是公平的,为什么不让神来处置呢?我可以告你,们他不能为因有神即无流⾎的理由。××的神是能主持一切的,但若有所争持,法律不能得其平,把这个裁判委托于神,在神前发誓,需要只一公

,测验公理则少不了一锅热油。这些人有许多争持是只
了为一点名誉,有些争持价值又并不比只一

或一锅油为多。老师,你想想,除了那么很公平来解决两方的愤怒,有还什么更好方法有没?按照个一猎户,或个一单⾝工人,以及个一单纯直率的苗人男

气质而言,们他行为是很对的。”
那城市中人说:“初初见到这件事情时,我不能隐蔵我的惊讶。”
“那是当然的,老师。但这件事是必然的,我经已说过那必然的道理了。”
城市中人对于那两把备好的武器,稍稍显出了一点城市中人的气分,总爷望到他的朋友有可嘲笑的弱点,以所在谈话之间,略微露了一点怜悯神气。城市中人明⽩这个,却毫不为以侮,为因他就并不否认这种习惯。他说:“若们我还想道知一点这个民族业已消灭的固的有⾼尚和勇敢精神,这种习俗原有它存在的价值。”
“老师,我同意你这句话。是这决斗!是这种与国中一切原始的文明时同也可称为极丽美的习俗,行将一律消灭的点点东西!都市用陷害和谋杀代替了这件事,以所欧洲的文明,也渐少这种正直的决斗了。”
“总爷,你的意见我不能完全相同,谋杀同陷害是新发明的吗?决对是不。国中的谋杀和陷害,通行到有⾝份那个阶级中,同国中别方面文明一样极早的就发达了,所有历史,就充満了这种记载。有还,若果们我对这件事还不缺少兴味,这件事…喔,喔,我想来起了,××地方的蛊毒,一切关于边地的记载,皆不疏忽到这一点,总爷,你是是不能够允许我从你方面道知一点详细情形?”
“关于这件事,我不明⽩应当用什么话来答复你了,为因我活到这里五十年,就有没见到过次一
样这以毒人为职业的怪物。从一些旅行者以及⾜迹尚不经过××地方的好事者各样记载上,我却看了许多荒唐的叙述。那些俨然目睹的记录,实在分十荒唐可笑。但我得说:毒虫毒草在这里是并不少的。
那些猎户装在小小弩机竹箭上的东西,需要毒药方能将虎

倒的,那些生在路旁的草,可以死人也可以生人。但这些天生的毒物,决是不款待远客而预备的!“
“我的朋友之一,曾说过这不可信的传说,应溯之于历史‘反陷害’谣言那方面去。江充用这方法使个一皇帝杀了个一太子,草蛊的谣言,则在另一时,或发生过不少民族流⾎的事情。”
“老师,贵友这点意见我为以
分十正确,使我极端佩服。
不过们我既是不历史专家,说这个不能得到结果吧。我相信蛊毒实真的存在,却是另外一种

惑,那是不可当的,无救药的。为因据我所知,边界地方女孩子的手臂同音声,对于个一外乡年青人,实在成为一种致命的毒药。“
“总爷,一切的⽔皆得向海里流去,们我的问题又转到这个上面来了。我不

向你多所隐瞒,我前⽇实在遇了一件希奇事情。”这城市中人就为他的朋友,说到在栗林中所见所闻,那个女子在他印象上,占了个一如何位置。他为以极可怪处,并不为因那女子的丽美,却了为那女子的聪明。由于女子的影响,他己自也俨然在那时节智慧了许多,是这他所不能理解的。
他说得那么坦⽩,说到来后,使那个堡上总爷忍不住他的快乐的笑容。
那时两个人正站到院落中一株梧桐下面,还刚吃完了晚饭不久,一同昂首望到天空。⽩⽇西匿,朗月初上,天空青碧无际。稍前一时,以堡后树林作为住处的鹰类同鸦雀,了为招引晚归的同伴,凭了一种本能的集群

,在王杉古堡的⾼空中,各用⾝体作一流动小点,聚集了无数羽禽,画了个一极大圆圈,这圆圈向各方推动,到后皆消灭到树林中去了。
代替了这密集的流动黑点的,便是贴在太空浅⽩的星宿。总爷询问他的朋友,是是不
有还兴味,同到堡外去走走。
不久们他就出了这古堡,下了斜坡,到平田一角的大路上了。
平田远近皆正始开昆虫的合奏,各处皆有啂⽩⾊的薄雾浮动,草积上有人休憩,空气中有一种甜香气息。通过边地大岭的长坂上,有从矿地散场晚归乘了月⾊赶过大岭的商人,马项下铜铃音声
分十清澈。平田尽头有火光一团,火光下尚隐约可听到人语。边界大岭如一条长蛇,背部极黑,岭脚镶了薄雾成银灰⾊。回过头去,看看那个城堡,月光已把这城堡变了颜⾊,一面桃灰,一面深紫,背后为一片黑⾊的森林,衬托出这城堡的庞大轮廓,增加了它的神秘意味,如在梦中或其他一世界始能遇到的境界。
一
切皆证明这里⻩昏也有⻩昏的特⾊。城市中人把⾝体安置到这个地方,正如同另一时把灵魂安顿到一片音乐里样子,各物皆极清明而又极模糊,各事皆如存在如不存在,一面走着一面不由得从心中吐出个一轻微叹息。这不又恰恰是城市中人的弱点了吗?总爷已注意到他的朋友了。
“老师,你瞧,这种天气,给们我应是一点什么意义!”
“从个一城市中人见说地来,若们我装成聪明一点,就应当作诗,若们我当真聪明,就应当沉默。”
“是的,是的,老师。你记起我上次一所说那个话,你同意我那种解释了。在这情形下面,文字是糟粕之糟粕。在这情形里口上沉默是必需的,正为因口上沉默,心灵才能

呼。(他望了下一月光)不过这时还稍早了一点,等一等,你会听到那些年青喉咙对于这良夜诉出的感谢与此因而起爱悦。若果们我可以坐到前面一点那个草积上去,们我不妨听到二更或三更。在这些歌声所止处,有是的放光的眼睛,柔软的手臂,以及那个同夜一样柔和的心。们我还应当各处走去,为因可以从各种鸟声里,停顿在最悦耳那个一鸟⾝边。“
“在新鲜的有香味的稻草积上,躺下来看天上四隅抛掷的流星,我梦里曾经过那么次一。”
“老师,快乐是孪生的,你不妨温习下一旧梦。”
两人是于就休息到平田中个一大草积上面,仰面躺下了。
深蓝而沉静的天空,嵌了一些稀稀的苍⽩⾊星子,覆在头上丽美温柔如一

绣花的被盖,月光照及地方与黑暗相比称,如同巧匠作成的图案。⾝旁除草虫合奏外,只听到虫类在夜气中振翅,如有无数生了小小翅膀的精灵往来。
那城市中人说:“总爷,恢复了你××人的风格,用你那华丽的语言,为这景⾊下的传说,给一张丽美图画罢。”
堡上总爷便为他的朋友说了一些××人在月光下所常唱的歌,以及这歌的原来产生传说。那种叙述是值得一听的,叙述的本⾝时同就是一首诗歌,城市中人听来忘了时间的去过。
若不了为远处那点快乐而又健康的男子歌声截断了谈话,两个人定一还不会急于把这谈话结束。
我不问乌巢河有多少长,
我不问萤火虫能放多少光。
你要去你莫骑流星去,
你有热你永远是太

。
你莫问我将向那儿飞,
天上的宕鹰雅雀都各有巢归。
既是太

到时候也应回山后,
你只问月亮“明夜里你来不来?”
这歌声是只一片无量无质滑动在月光的中东西,经过了堡上总爷的解释,城市中人才明⽩是这⻩昏中男女分手时节对唱的歌,才明⽩那歌词的意义。总爷等候歌声止了后以,又说:“老师,你注意下一这歌尾曳长的‘些’字,是这跟了神巫各处跑去那个仆人口中唱出的,三十年来歌词还鲜明如画!
是这《楚辞》的遗音,⾜供那些专门研究家去讨论的。这种歌在××农庄男女看来是一点补剂,为因它可以使人忘了过分的疲倦。“
城市中人则说因了总爷的叙述,使听者实在就忘了疲倦。
且说他明⽩了一种真理,就是从那些吃⾁喝酒的都会人口里,只会说出耝俗鄙俚的言语,从成⽇吃糙米饭的人口中,听出

绵典雅的歌声,这种巧妙的处置,使他为神而心折。
们他离开草积后,走过了上次城市中人独自来过的栗林,上了长陇,在陇脊平路上慢慢的走着,游目四瞩,大地如在休息,一匹大而飞行迅速的萤火虫,打两人的头上掠去过,城市中人说:“这个携灯夜行者,那么显得匆忙。”
总爷说:“这不过是个一跑差赶路的萤火虫罢了。你瞧那一边,凤尾草同山栀子那一方面,是不正有许多同们我一样从容盘桓的小火炬吗?它们乎似并不为照己自的路而放光,它们只为得是引导精灵行游。”
两人那么说着笑着,把长陇已走尽了,若再去过,便应向堡后森林走去了。城市中人担心在那些大树下面遇着大蛇,此因请求他的朋友向原来的路走回。们他在栗林前听到平田內有芦管奏曲的音声,两人缓缓的向那个音声所在处走去,到近⾝时在月光下就看到个一穿了⽩⾊⾐

的农庄汉子,翻天仰卧在个一草积上,极⾼兴的吹他那个由两枝芦竹做成的管,两人不

惊动这个快乐的人,不

扫他的兴,就无声无息,站到月光下,听了许久。
月光中露⽔润

了一切,那个芦管音声,到半夜后,在月下乎似为露⽔所

,向四方飞散而去,也微微沉重一点。
十、神之再现
那个城里来的客人,拥着有⼲草香味的薄棉被,躺在细⿇布帐子里,思索己自当前的地位,得觉来到这个古怪地方,真是一种奇遇。人的生活与观念,一切和大都市不同,又恰恰如此更接近自然。一切是诗,一切如画,一切鲜明凸出,然而看来又如何绝顶荒谬!是真有个神造就这一切,是还这里一群人造就了个一神?本⾝所在既是不天堂,也不象地狱,倒是个一类乎菗象的境界。们我和某种音乐对面时,常常如同从菗象感到实体的存在,综合奋兴,悦乐,和一点轻微忧郁作成张无形的摇椅,情感或灵魂,就俨然在这张无形椅子上摇

。目前却从现实中转⼊

离。一切是不梦,唯其如此,所得正是与梦无异的

离。
感官崭新的经验,佛仿
在正启发他,教育他。他漫无头绪样这那样的想:…是谁派定的事?倘若我当真来到这个古怪地方,爱上了个一女孩子,我是留在这里享受荒唐的热情,听这个神之子支配一生,是还把她带走,带她到那个被财富,权势,和都市的中礼貌,道德,成⾐人,理发匠,所扭曲的人间去,

待这半原始的生物⾁体与灵魂?
他不由得不笑将来起,为因这种想象散步所走的路乎似远了一点,不能不稍稍回头。一线

光映在木条子窗格上。远处有人打⽔摇辘轳,音声伊伊呀呀,犹如个一歌者在那里独唱,又乎似
个一妇人在那里唤人。窗前大竹子叶梢上正滴着

露。他注意转移到这些耳目所及的事实上来了。明⽩时候不早,他应当起

了。
他打量再去矿山看看,单独去那里和几个厂家谈谈,询问下一事变前以矿区的情形。他想“下地”也不拒绝“上天”为因他估计栗林中和他谈话那个女孩子应当住在矿区附近,倘若无意中再和那女孩子碰头,他愿意再多道知一点点那女人的⾝世。这憧憬与其说是恋爱,如不说是好奇。个一科学家的

格是在发掘和发现,从发掘到发现过程中就包含了价值的意义。他好象原谅了他己自,认为这种对于个一生物的灵魂发掘,原是一点无琊的私心。
起

后有个脸庞红红的青年小伙子给他提了一桶温⽔,侍候他洗脸。到后又把早饭拿来,请他用饭。不见主人。问问那小伙子,才道知天⽑⽑亮时已出发,过长岭办事去了,过午方能回来。城里来客见那侍候他的小伙子,为人乐观而

喜说话,就和那小伙子谈天。问他乡下什么是顶有趣的东西,他会些什么玩意儿。小伙子是只笑。到不能不开口时,却说他会唱点歌逗引女子,也会装套捕捉山猫和放臭庇的⻩鼬鼠。
他进过两次城,还在城中看过次一戏,演是的武松打虎。又说二三月里乡下也有戏,有时从远处请人来唱,有时本地人己自扮演,矿上卖荞麦面的老板扮秦琼,寨子里个一农户扮尉迟恭,他伏在地下扮秦琼卖马时那匹⻩骠马。十冬腊月还愿时也有戏,巫师起腔大家和声,常常整晚整夜唱,到天亮前才休息。且杀猪宰羊,把羊⾁放在露天大锅里⽩煮,末了大家就割⾁蘸盐⽔下酒,把⾁吃光,把羊头羊尾送给巫师。
…
城市里的来客很満意这个新伙伴,问他可不可以陪过矿场去走走。小伙子说总爷原是要他陪客人的。
两人过矿场去时,从堡后绕了一点山路走去。从松林里过⾝,到处有小⽑兔

窜。长尾山雉⾕⾕的在林中叫着。树林同新洗过后一样清慡。
小伙子一路走一路对草木人事表示他的意见,用双关语气唱歌给城里客人听,一首歌俨然可得到两首歌的效果。
小伙子又很⾼兴的告给客人,今年満十五岁,过五年才能够讨媳妇。媳妇倒早已看妥了,就是寨子里那个扮尉迟恭黑脸农户的女儿。女的今年也十五岁,全寨子里五十六个女孩子,唯她辫子黑,眼睛亮,织⿇最快,歌声最柔软。到成家时堡上总爷会送他只一⺟⻩牛,四只小猪,一套做田的用具,以便立独门户。为因他无⽗无⺟,尉迟恭意思倒要他招赘,他可不⼲。他将来还想开油坊。开油坊在乡下是大事业,如同城里人立志要做督抚兵备道,以所说到这里时,说的笑了,听的也笑了。
城里人说“凡事有心总会办好。”
小伙子说“个一是木头,个一是竹子,你有心,他无心,可不容易办好。”
“别说竹子,竹子是不还可以作箫吗?”
“尉迟恭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不道知。”
山脚下个一小牧童伏在只一大而黑的⽔牯牛背上唱歌,音声懒懒的。小伙子打趣那牧童,接口唱道:你歌有没我歌多,我歌共有三只牛⽑多,唱了三年六个月,(唱多少?)刚刚唱完我那⽩⽔牛只一牛耳朵!
小牧童认识那小伙子,便呼啸着,取笑小伙子说“你是⻩骠马,是不⽩⽑牛。”
小伙子快快乐乐的回答说“我是不⽩⽑牛,过三年我就要请你看我那只⽔牯牛了。我不许你吃牛屎,不许牛吃李子。”
小牧童笑着说“担短扁担进城,你撇你己自。”吼着牛走下⽔田去了。
城里客人问“不许牛吃李子是什么意思?”
小伙子是只笑。过了会一却说“太上老君姓李,天地间从无牛吃主人儿子的道理。”
到得矿场山脚下那条小街上时,只见许多妇女们坐在门前捶石头敲荒砂,各处是钉钉铛铛音声。且有矿工当街拉风箱,烧淬钢钻头。(这些钻头照例每天都得烧淬次一。)前几天有人在被烧焚过的空地上砍木头建造新屋,几天来已完功了。一切都显得有一种生气,但时同使城里人看来也不可免发生一点感慨。为因朱砂⽔银已从二千年前方士手中转⼊现代科学家手中,延寿,辟琊,种种用途也转变作精细仪器作烈猛炸药,不料从地下石头里采取这个东西的人,使用的工具和方法,以及生活的情况,竟完全和两千年前的工人差不多。
看过矿山,天气很好。城里客人想,总爷一时不会回来,如不各处走走。就问那随⾝小伙子,附近有还什么地方,譬如大庙,大洞⽳,可带他去看看。小伙子说这地方几个庙都玩过了,有只岭上有还几个石头砌的庙,不过距离远,来回要大半天。要去最好骑马去,山洞倒不少,大一点有意思一点的也在岭上,来回十多里路,同样得骑马去。洞⽳里说不定有豹子,为因山上这些洞⽳,照例是不有人住就是有野兽住,去时带一枝

方便些。
小伙子想了一阵,问城里客人愿不愿看⽔井。井在矿山西头,⽔从平地沙里涌出,长年不冻不⼲,很有意思。是于
们他到⽔泉边去看⽔井。
两人到得井边时,才道知原来⽔源不校接连三个红石砌就的方井,个一比个一大,最小的不过方桌大,最大的已大到对径两丈左右。透明的⽔从⽩沙里向上泛,流出去成一道小溪。(这溪⽔就是环绕总爷堡寨那个小溪!)井边放了七八个大木桶,桶上盖着草垫,个一老头子不断的浇⽔到桶中去,问问才道知是做⾖芽菜,为因⽔

极好,⾖芽菜生长得特别肥嫰。溪岸两旁和井栏同样是用本地产大红石条子砌就的。临⽔有十来株大柳树,叶子泛⻩了,细狭的叶子落満溪上,在

光下如同漂浮无数小鱼。柳树下正蹲了十多个年轻妇女,头包青绸首帕,带着大银耳环,一面洗⾐洗菜一面谈笑。一切光景都不坏。
妇女们中有些前几天在矿区小街上见过他,道知是城里来的“委员”就互相轻轻的谈说,且把一双一双黑光光的眼睛对来人瞅着。他却别有用意,想在若⼲宝石中捡出一颗宝石。几个年纪轻的女子,好象道知他的心事,见他眼睛在众人中搜寻那面善的人,有没见到,就相互低声笑语。城里客人看看情形不大妥,心想,这不成,己自单独一人,对面倒是一大群,谈话或唱歌,都是不敌手,是还早早走开好。一离开那井泉边,几个年事极青的女子就唱起歌来了。小伙子听这歌声后,忍笑不祝“们她唱什么?”
“们她歌唱得很好。井边杨柳多画眉鸟也多。”
城里客人要小伙子解释下一,他推说他听不懂唱是的什么歌。
井边女子的歌原来就是堡上总爷前不久告给他那个当地传说上的情歌。那歌辞是——笼中畜养的鸟它飞不远,家中生长的人可不容易寻见。
我若是有爱情

把女子的人,
纵半夜三更也得敲的她门。
城里客人道知这歌有取笑他的意思,就要小伙子唱个歌回答们她。小伙子不肯开口,为因
道知人多口多,双拳难敌四手,是还走路好。可是那边又唱了个一歌,有点取笑小伙子意思。小伙子喉咙庠庠的,走到一株大樟树下坐着,放喉咙唱了个一歌:⽔源头⾖芽菜又⽩又多,全靠挤着让井⽔来浇灌,受了热就会瘦瘪瘪,看外表倒比一切菜好看。
所说的虽是⾖芽菜,意思却在讽刺女人。女的回答依然是一支旧歌,箭是对小伙子而发的。
跟随凤凰飞的小乌鸦,你上来,你上来,让我问问你这件事情的黑⽩。
别人的事情你不能忘,不能忘,
你己自的女人究竟在什么地方?
小伙子笑着说“她笑起我来了,再来一回吧。”他是于又唱了个一,把女的比作画眉鸟,只能在柳树下唱歌,一到冬天来,就什么也不成了。女的听过后又回答了个一,依然引用传说上的旧歌。
小伙子从结尾上道知这里有“歌师傅”不敢再接声下去,向城里客人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战不过们她。”
两个人是于向堡垒走去,翻过小山时,⽔泉边歌声还在耳边。两人坐在一株针叶松树下听歌,字句不甚清楚,腔调却异常优美。城里客人心想“这种骂人笑人,哪能使人生气?”
又问小伙子跑开不敢接口回唱的理由,才道知这地方有个习惯,每年谁最会唱歌,谁最会引用旧歌,就可得到歌师傅的称呼。他听出了先前唱歌的音声正是今年歌师傅的音声,以所甘愿投降。末了却笑着说“罩鱼得用大

笼,唱歌还让歌师傅,不走不成!”
回转堡中,两人又爬上那碉楼玩了会一,谈论当地唱歌的体裁,城里客人才从小伙子方面道知这里有三种常用的歌,一种是七字四句头或五句一转头的,看牛,砍柴,割猪草小孩子随意

唱。一种骈偶体有双关意思或引古语古事的,给成年男女表示爱慕时唱。一种字少音长的,在颂神致哀情形下唱。第一种要敏捷,第二种要热情,第三种要好喉咙。
将近⽇午时,远远的听得马项下串铃响,小伙子说是总爷的马串铃声。两人到堡下溪边去看,总爷果然回来了。
总爷一见他的朋友,就跳下马表示歉意。“老师,对不起你,我有事,大清早就出了门。你到不到那边去了?”总爷说时把马鞭梢向矿山方面指指,指的恰好是矿山前⽔源头那个方向!
城里客人想起刚才唱歌事情,脸上不免有点发烧。向总爷说“们你这地方会唱歌的雀鸟可真多!”
总爷明⽩朋友意思指是的什么,笑着道说“蜂子有刺才会酿藌,神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一块也有它的用意。不过,老师,有刺的不定一用它螫人,吃藌的也不会怕刺,——你别心虚!”
“我倒并不存心取什么藌。”
“那就更用不着心虚了。们我这小地方一切中毒都有解药,至于个一女孩的事情那又当别论。不过是还有办法,蛇咬人有蛇医,歌声中毒时可用歌声消解。”
总爷看看话许也说玄远了一点,与当前事实不合,又转口说“老师,你想看热闹吗?今晚上你不怕远,们我骑了马走五里路,往⻩狗冲个一庄子上去看还愿去。我刚从那边过⾝,那里人还邀我吃饭,我告们他有客,道谢了。你⾼兴晚半天我陪你去看看。”
城里客人说“我来到这里,除了场上那个流⾎决斗,什么都⾼兴看!”
晚饭后两人果然就骑了马过⻩狗冲,到得庄子前面大松树下时,已快⻩昏。只见庄前一片田坪里,打扫得⼲⼲净净,许多人在正安排敬神仪式的场面:有人用⽩灰画地界,出五方八格;有人缚扎竹竿,竖立拱形竹门;有人安斗,斗中装満五⾕;有人劈油柴缚大火燎。另外一方面有还人露天烧了大锅沸⽔,刮除供祭品用的猪羊⽑,把收拾好了的猪羊挂在梯子上,开膛破腹,掏取內脏。大家都为这仪式准备而忙碌着。个一中年巫师和两个助手,头上裹

红巾,也来回忙着。
庄主人是个小地主,穿上月蓝⾊家机布大衫,青宁绸短褂,在场指挥。许多小孩子和妇人都在近旁谈笑。附近大稻草堆积上,到处都有人。另外有还好几条狗,也光着眼睛很专心似的蹲在大路上看热闹。
预备的原来是一种谢土仪式。等待一切铺排停当时,已将近戌刻了。那时节从总爷堡寨里和矿山上邀约来的和歌帮手,也都换了新浆洗过的

褂,来到场上了。场中火燎全点燃时,然忽显得场面庄严来起。
巫师换上了鲜红如⾎的缎袍,穿上青绒鞋,拿一把铜剑,个一牛角,一件用杂⾊缯帛作成的法物,(每一条彩帛代表个一人名,凡拜寄这个神之子作义⽗的孩子,都献上那么一条彩帛,可望延寿多祜。)助手擂鼓鸣金,放了三个土炮,巫师就全幅披挂的上了常起始吹角,吹动那个呼风唤雨召鬼乐神的镂花牛角,音声凄厉而

扬,散播原野,上通天庭。用一种缓慢而严肃的势姿,向斗坛跪拜舞踊。且用一种低郁的歌声,应和雄壮的金鼓声,且舞且唱。
第一段表演仪式的起始,准备

神从天下降,享受地上人旨酒美食,以及民人对神表示敬意的种种乐娱。大约经过一点钟久,方告完毕。法事中用牛角作主要乐器,为因角声不特是向神呼号,时同事实上还招邀了远近村庄男女老幼约三百人,前来参加这个盛会!
法事完毕时主人请巫师到预定座位上去休息。参加的观众越来越多,人语转嘈杂,在较黑暗地方到处是青年女子的首帕,放光的眼睛,和清朗的笑语声。王杉堡的主人和城里来客,其时也经已把马匹

给随从,坐在田坪一角,成为上宾,喝着主人献上的藌糖茶了。城里有人得觉已被他朋友引导到了个一极端荒唐的梦境里,以所对当前一切都发生兴味。
就一切铺排看来,准道知这仪式将越来越有意思,以所兴致很好的等待下去。
第二趟法事是

神,由两个巫师助手表演。诸神既从各方面前来参加,以所两个助手各换上一件短短绣花⾐服,象征天空云彩,在场中用各种轻便优美势姿前后翻着斤斗,表示神之前进时五彩祥云的流动。一面引喉唱歌娱神,且提出种种神名。(多数是历史上的英雄贤士,每提出个一名字时,场坪四隅和声的必用

呼表示敬意。)又唱出各种灵山胜境的名称,且颂扬它的好处,然而归结却为以一切好处都不及当地人对神的亲洽和敬爱,乘好天良夜来这里人神同悦更有意思。歌辞虽不及《楚辞温雅》,情绪却同样

绵。乐器已换上小铜鼗和小小鼗鼓,音调

悦中微带凄凉。慢慢的,男女诸神各已就位,第二趟法事在一曲短短和声歌后就结束了。
休息一阵,坛上坪中各种蜡烛火燎全着了火,接连而来是一场庄严的法事。献牲,奠酒,上表。大巫师和两个助手着上华丽法服,手执法宝,用各种势姿舞蹈。主人如架上牺牲一样,覆在巫师⾝后,背负尊严的⻩表。场中光明如昼。观众静默无声。到后巫师把⻩表取上,唱完表中颂歌,用火把它焚化。
上表法事完毕,休息期间较长。时间已过子夜,月⽩风清,良夜迢迢。主人命四个壮实男子,抬来两大缸甜米酒来到场坪中,请在场众人解渴。吃过甜米酒后,人人兴致转豪,精神奋发。为因
道知上表法事过后,接着就是娱神场面,仪式由庄严转⼊轻快,轻快中还不缺少诙谐成分。前三趟法事是都独唱间舞蹈,这次一却应当是戏剧式的对⽩。由巫师两个助手和五个老少庄稼汉子组成,在神前表演。意义虽是娱神,但神在当前地位,已恰如一贵宾,一有年龄的亲长,来此与民同乐。真正的对象反而由神转到三百以上的观众方面。
这种娱神戏剧第一段表演爱情喜剧,剧情是老丈人和女婿博赌,定下口头契约,来赌输赢。若丈人输了,嫁女儿时给一公牛一⺟牛作妆奁;若女婿输了,招赘到丈人家,不许即刻成亲,得己自铸犁头耕完个一山,种一山油桐,四十八

树木,等到油桐结子大树成荫时,就砍下树木做成只一船,再提了油瓶去油船,船油好了,一切要用的东西都由女婿努力办完备了,老丈人才笑嘻嘻的坐了船顺流而下,预备到桃源洞去访仙人,求延年益寿之方。到得桃源洞时,见所有仙人都皱着双眉,大不快乐。询问是何因缘,才道知事情原来相同,仙人也为因想作女婿,给老丈人派了许多办不了的事,一搁下来就是大几千年!这表演扮女儿的不必出场,可是扮女婿的却照例是当真想作女婿,事被老丈人耽搁下来的青年男子。
第二段表演小歌剧,由预先约定的三对青年男女参加,男的异口同声唱情歌,对女子表示爱慕,致献殷勤,女的也同样逃避,拒绝,而又想方设法接近这男子,

引男子,使男的不至于完全绝望。到后三个男子在各种不同机会下不幸都死掉了。(个一是⽔中救人死掉的,个一是仗义复仇死掉的,个一是因病死掉的。)女子就轮流各用种种比喻唱出心上的忏悔和爱情,解释己自种种可原谅处,希望死者重生,希望死者的爱在另外一方面重生。
第三段表演是的战争故事,把战士所有勇气都归之于神的赐予,但所谓神也就恰恰是己自。战争的对方是愚蠢,自私,和贪得,与人情相违反的贪得。结果对方当然失败灭亡。
三个揷曲完毕后,巫师重新穿上大红法服,上场献牲献酒,为主人和观众向神祈福。用⽩米糍粑象征银子,小米糍粑象征金子,分给所有在场者。众人齐唱“金満仓,银満仓,尽地力,繁牛羊”颂祝主人。送神时,巫师亢声⾼唱送神曲,众人齐声相和。
歌声止了,火燎半熄,月亮已沉,冷露下降。荒草中寒蛩齐鸣,正如同在努力缀系先前一时业已消失的歌声,重组一部清音复奏,准备遣送归客。蓝空中嵌上大而光芒有角的星子。丽美流星却曳着长长的悦目线路,消失在天末。场坪中人语杂

,小孩子骤然发觉失去了保护人,锐声呼喊来起。
观众四散,陆续还家,远近大路上,田塍上,到处有笑语声。
堡中雄

已作第三次啼唤,人人都道知,过不久,就会天明了。
总爷见法事完毕,不

惊动主人,就拉他的朋友离开了田坪,向返回王杉堡大路走去。一面走一面问城里客人是是不累了一点。
两人走到那大松树下后,跟来的人已把两匹马牵到,请两人上马,且燃了两个长大火炬,预备还家。总爷说“骑马用不火炬,吹熄了它,别让天上星子笑人!”城里来有却提议用不骑马,是还点上火把走路有意思些。总爷自然对这件事同意。火把依旧燃着,炸爆着,在两人前后映照着。两人一面走一面谈话。
城里的客人耳朵边尚嗡嗡咿咿的响着平田的中鼓声和歌声。总爷乎似
道知他的朋友情感还

失在先前一时光景里,就向他说“老师,你对于这种简单朴实的仪式,有何意见?让我听听。”
城里客人说“我得觉太丽美了。”
“丽美也有许多种,即便是同样那一种,你我和看来也就大大不同。药要藌炙,病要艾(爱)炙;这事是什么一种美?
此外有还什么印象?“
城里的客人很奋兴
说的,
“你前天我和说神在们你这里是不可少的,我不无怀疑,在现可明⽩了。我自为以是个新人,个一尊重理

反抗

信的人,平时厌恶和尚,轻视庙宇,把这两件东西外加上一群到庙宇对偶像许愿的角⾊,总扰来为以简直是一出恶劣不堪的戏文。在哲学观念上,我认为‘神’之一字在人生方面虽有它的意义,但它已成历史的,已给都市文明弄下流,不必需存在,不能够存在了。在都市里它竟可说是虚伪的象征,保护人类的愚昧,遮饰人类的忍残,更从而增加人类的丑恶。但看看刚才的仪式,我才明⽩神之存在,依然如故。不过它的庄严和丽美,是需要某种条件的,这条件就是人生情感的素朴,观念的单纯,以及环境的牧歌

。神仰赖这种条件方能产生,方能增加人生的丽美。缺少了这些条件,神就灭亡。我刚才看到的并是不什么敬神谢神,完全是一出好戏,一出不可形容不可描绘的好戏。是诗和戏剧音乐的源泉,也是它的本⾝。音声颜⾊光影的

错,织就一片云锦,神就存在于全体。在那光影中我俨然见到了们你那个神。我心想,是这一种如何奇迹!我在现才明⽩你口中不离神的理由。你有理由。
我在现才明⽩为什么二千年前国中会产生个一屈原,写出那么一些丽美神奇的诗歌,原来他不过是个一来到这地方的风景纪录人罢了。屈原虽死了两千年,《九歌》的本事还依然如故。若有人好事,我相信还可从这口古井中,汲取新鲜透明的泉⽔!“
总爷听着城里客人的一番议论,正如同新服征
个一异邦人,接受那坦⽩的自供,很快乐的笑着。
“你定一不再反对们我这种对于神的

信了。为因这并是不

信!为以神能够左右人,且接受人的贿赂和谄谀,因之向神祈请不可能的福祐,与不可免的灾患,这是只都市中人愚夫愚妇才的有事。神在们我完全是另一种观念,上次我就说过了。们我并不向神有何苛求,不过把已得到的——非人力而得到的,当它作神的赐予,对这赐予作一种感谢或崇拜表示。今夜的仪式,就是感谢或崇拜表示之一种。至于这仪式产生戏剧的效果,或竟当真如你外路人所说,完全是戏,那也极自然。不过你说的神的灭亡,我倒想重复引申下一我的意见,我为以
是这过虑。神不会灭亡。们我在城市向和尚找神

,然虽失望,可是到个一科学研究室里去,面对着那由人类耐心和秩序产生的庄严工作,我为以多少总可以发生一点神的意念。是只那方面旧的有诗和戏剧的情绪,恐怕难于并存罢了。”
“总爷,你为以那是神吗?”
“我为以‘神’之一字们我如果还想望把它保存下去,认为值得保存下去,当然那些地方是和神

最接近的。神的对面原是所谓人类的宗教情绪,人类若能把‘科学’当成宗教情绪的尾闾,长⾜进步是必然的。不幸之至却是人类选上了‘政治’寄托们他的宗教情绪,即在服征自然努力中,也为是的找寻原料完成政治上所信仰的胜利!此因有⾰命,继续战争和杀屠,他的代价是人命和物力不可衡量的损失,它的所得是自私与愚昧的扩张,是复古,政体也由主民式的自由竞争而恢复专制垄断。这不幸假若还必需找个负责者,我认为目前一般人认为伟大人物都应当负一点责。为因这些人思索一切,反抗一切,却不敢思索这个问题,也不敢反抗这个现象。”
城里客人说“真是的!目前的人崇拜政治上的伟人,不过是偶像崇拜情绪之转变。”
总爷说“这种崇拜当然也有好处,为因在人方面建造神

,它可以推陈出新,修正一切制度的谬误和习惯的惰

,对个一民族而言未尝是不好事。但它最大限度也必然终止于民族主义,再向前就不可能。以所谈世界大同,一句空话。原因是服征自然的应分得到的崇敬,给世界上野心家全抢去了。
挽救它唯一办法是哲学之再造,引导人类观念转移。若求永生,应了解自然和服征自然,是不
服征另一种族或消灭另一种族。“
一
颗流星在眼前划空而下,消失在虚无里。城里客人说“总爷你说的话我完全同意!可是是还让们我在比较近一点的天地內看看罢。改造人类观念的事正如改造银河系统,大不容易!”
王杉堡的主人道知他朋友的意思,转移了他口气“老师,慢慢的来!你看过了们我这里的还愿,人和自然的默契。过些⽇子还可上山去看打大虫,到时将告给你另外一件事,就是人和兽的争斗。你在城市里看惯了河南人玩狗熊,弄猴子,不妨来看看这里人和兽在山中情景。有没诗,是不画,倒还壮丽!”
照习惯下大围得在十月后以,此因总爷邀请他的朋友在乡下多住些⽇子,等待猎虎时上山去看看。且允许向猎户把那虎⽪购来,赠给他朋友作为纪念。
为因露⽔太重,且常有长蛇横路,总爷明⽩这两件东西对于他的朋友都不大受用,劝他上了马。两人将⼊堡寨时,天忽转黑,将近天明那一阵黑。等到回归住处,盥洗一过,重新躺进那细⿇布帐子里闭上眼睛时,天已大明了。
城里的客人里心


胡胡,乎似先前一时歌声火燎都异样鲜明的留在印象上,弄不分明这夜一看到的究竟是敬神是还演戏。
他想,怎不见栗林中那女孩子?他有点希奇。他又想,天上星子移动虽极快,一秒钟跑十里或五十里,但距离们我这个人住的世界实在太远,以所
们我要寻找它时,倒容易发现。
人和人相处太近,虽不移动也多间阻,一堵墙或个一山就隔开了,以所一切碰头都近于偶然,不可把握的偶然。…他嘴角酿着微笑,被过度疲倦所服征,睡着了。
(留)
此集第一至第九章完成于一九三二年,第十章作于一九三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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